从林探花到吕钱塘,两世为人、几番覆灭,正式“领盒饭”。
而这位终于实现诺言的吕钱塘,在此之前,其实已经“死了很多回”。
林探花前来刺杀北椋世子徐凤年,无论是当街痛骂,还是图谋刺杀,都是他的理念价值中理所应当之事。
苟利天下,生死以之。
性命不重要,荣华富贵不重要,甚至连门楣世家最在意的声望,也都可以弃之一边、视为不重要。
这一段中的内容,主线是林探花、舒羞(樊姑娘)、徐凤年(以及隐藏在背后的徐骁)的局中局中局。
众人互相欺瞒、彼此利用,几次三番做局,反转之后再反转。
第一轮,舒羞欺骗林探花,假装在林探花授意之下刺杀。
以假身份樊姑娘上线,刺杀徐凤年不成,试探出青鸟的高手身份。
这一轮,几乎所有人都戴着伪装假面,隐瞒自己的真实意图和真正所知。
第二轮,林探花假装猥琐卑鄙小人。
舒羞假装刺杀失败被擒,林探花将错就错,装出一副“势利小人”的模样。
出卖路上遇见的红尘知己,俨然一副卑鄙懦弱、卖友求荣、贪生怕死的嘴脸。
由此,林探花自认为已经成功打消了徐凤年的忌惮,被徐凤年视为毫无威胁的软弱之徒,和徐凤年一同上船、泛舟湖上。
孤舟飘荡湖中央,再无外援,林探花认为自己此时的终极一击,定然可以杀死徐凤年。
万万没想到徐凤年早早算计好了湖中老魁,釜底抽薪又反转一局。
技不如人的林探花,沦为阶下囚。
虽然刺杀失败,但此时林探花的人生价值观依旧稳固、并未幻灭。
他甘愿赴死,认为死得其所,毫不畏惧。
第三轮,则是徐凤年、徐骁父子先后告知林探花背后的长线大故事。
此后林探花方才天真知晓,自己的行为被和“西楚”捆绑在一起、被远在青州的靖安王做局,变成“林家和西楚余孽一起意图谋反”。
至此,林探花所有的天真的信念和坚固的信仰,彻底幻灭。
他一心为公、一身风骨,豁出命去却只活成了一个可悲的小小棋子。
于个人,他牺牲良多,却一事无成;
于家族,他更是连累族人被屠戮的罪人。
于天下,他恰如蝼蚁、毫无价值;
此后林探花答应徐骁的交易条件,易名为吕钱塘。
这固然是更换身份的手法,但对于林探花而言,往日的种种确实已死。
心有骄阳、愿济天下的林家探花郎,的的确确已经在阴谋的寒光中冷却、死去。
吕钱塘陪伴徐凤年一同回到青州,终于见到被王林泉救下的母亲。
老母亲劫后余生见到儿子,本该是母慈子孝含泪团聚的温暖时刻,然而老母亲得知孩子居然投靠了“贼人”徐骁徐凤年,怒骂而去。
林家老母亲,宁可要一个站着死的已故儿子,也不要一个跪着偷生、玷污家族门楣的“叛徒”。
这是林探花的又一次死亡。
吕钱塘身为林家探花之时,众人提起他总说“林家那个探花”,探花当然不是名字,那么这位林家少年究竟叫什么?
在探花的荣誉、声名背后,少年本人的喜好和特色被遮蔽;
当探花变成叛徒、家族之耻之后,吕钱塘的无奈、痛苦,更无从申辩。
吕钱塘之所以愿意和徐骁合作,当然不是贪生怕死而是顾念林家,但他的亲生母亲尚且无法理解这一点,他又如何能够活回林家少年探花郎?
这背后更为讽刺的是,吕钱塘在生死几回之后,在和徐凤年的患难旅途中、在人生经历天翻地覆大旋转大变化的幻灭和重建中,渐渐明白徐骁徐凤年父子或许并不是传言中那般的乱臣贼子。
他隐姓埋名换了身份,同时也有了放下仇恨偏见的新立场。
然而林家众人依旧活在过去的仇恨和偏见里,依旧不齿徐骁父子。
处在这样的缝隙里,吕钱塘无从解释、无法更改,忠孝两难全。
吕钱塘为保护徐凤年而战死,一方面固然是因为他活在无间地狱中,无言面对林家、无法忘却伤痛,生不如死、煎熬不已。
另一方面也是他轻生死、重然诺的价值感。
读书人的“君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”,江湖剑客侠士的“立谈中、死生同”,在吕钱塘身上,获得了奇妙的统一。
被书香门第林家除名的林探花,在江湖上寂寂无名、毫无存在感的吕钱塘,恰恰拥有这两派传统中最为珍贵的一缕魂:一诺千金重。
士为知己者死。
吕钱塘对徐凤年的观感非常复杂,他能逐渐明白徐凤年不是传闻中一无是处的纨绔、能理解徐家父子或许不是祸国殃民之人,但他未必能彻底接受、未必能毫无芥蒂放下自己的过往。
对吕钱塘而言,死,或许是最耀眼的解脱。
他若死,则可以向林家谢罪;
他若死,也完成了对徐凤年的承诺;
他若死,还可以逃避自己对徐家父子两难的复杂态度。
湖上和青州水师遭遇,吕钱塘用出赤霞剑诀,固然是为了保护朋友们,但也存着几丝自毁“赎罪”的意思。
青州城外芦苇荡中,吕钱塘对阵伏将红甲,这两层意味就更明显了。
他献出了自己作为林探花的生命、家族、名誉、信仰,无以为献之时,他又一次牺牲了身为吕钱塘的自己。
造化弄人,林探花就像是没有主角光环的天真少年,内心美好纯良、刚直不阿,但在风霜刀剑严相逼的混乱阴谋里、凄惨沦为粉身碎骨身败名裂的小棋子。
两世为人,两世求死;
很悲剧,但又很有风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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